14.1 美国总统能做什么？ -选举以及其影响

如果你有朋友在荣耀之地，他们因痛苦而离开，感谢上天，他们在那儿将不再死去，也不再受苦。这正是让我们追求个人梦想的原因，同时我们仍能够团结成一个美国大家庭。E pluribus unum，即“众多之中，合而为一”。这里没有一个自由派的美国，也没有一个保守派的美国，只有美利坚合众国。这不是一个黑人的美国，不是一个白人的美国，不是一个拉丁人的美国，也不是一个亚洲人的美国，而是美国的美国。我们正处于历史上一个具有定义性的时刻。我们的国家正在经历战争，地球正面临危险。许多世代为之奋斗的梦想似乎逐渐消失。我们努力工作越多，却得到的却越来越少；我们从未支付如此之高的医疗费用或大学学费，退休也变得愈发困难。最主要的是，我们失去了信心，认为我们的领导人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在这场竞选中，阿巴拉契亚地区的政治并非完全统一。南部地区有坚韧而忠诚的山区共和党基本盘，而其他地区则在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游走。而年轻的、极具攻击性且有章法的JD Vance等人，加上一些其他功能的支持，说明政治捐款的总额是没有限制的，这实际上为合法腐败提供了土壤。我个人认为，一旦这种局面打开，腐败现象只会加剧。我很高兴能再次与大家在电波中相遇。我们必须从当前关于德国战后和平崛起的讨论中抽身出来，谈一谈美国总统选举的话题。无论你持有什么样的政治见解，都无法否认美国总统选举仍是一个世界性的大事。我个人也认为，在可见的至少二十年内，美国仍将继续在全球大部分话题上保持主动性。

虽然在某些领域美国的话语权正在减弱，但这种主动性依然难以撼动。而且，具体来说，谁是美国总统仍将极大地影响美国的内政和世界大势。美国总统的角色不仅是国家的元首，还是三军统帅。此外，他们在各种国际机制中的地位使得美国总统的意志能够通过对国际机制的主导地位转化为有效的、有影响力的外交政策。然而，我们也必须意识到，除了少数几位人气极高或处于战争时期的总统之外，几乎没有所谓的“万能总统”。美国总统的权力在某种意义上是被限制的。

从历史来看，美国总统权力的演变经历了扩张、约束，再到如今倾向于更多限制和少许扩张的动态过程。研究这一动态变化的过程在学术上非常有意义，但对于我们大多数听众来说，更关心的还是当下和未来。我们需要明确的是现代美国总统如何获得权力，权力的范围是什么，以及他们是如何运作这些权力的。对我们大多数人而言，搞清楚这些问题后，才能对未来新任美国总统可能带来的内政和全球政策变化形成基本的自我认知和判断。

因此，这一集的内容定位于这些问题，并围绕这些问题展开。我也想顺便提一句，虽然我可以用与美国总统相关的政治学理论视角来展开，但这肯定是极其枯燥的，我估计我的听众朋友们也很难忍受。因此，我们引入了一位现代美国总统的执政时期作为例子，有了实证后更容易辅助我们的讨论。毕竟，我们大多数的听众朋友们也都经历过这位总统的任期。我们必须交代一下，为什么选取奥巴马的执政时期作为辅助的例子。第一方面的原因是，奥巴马的执政名声不算低。根据西安纳学院的总统排名，奥巴马在2022年排名所有美国总统中的第11位，如果按照46任总统的总数计算，他进入了前四分之一，成绩相当不赖。而且在2018年的排名中，他的位次还只有17位，这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口碑在近年来有所提升。位于他前面的几乎都是历史上那些传奇性的总统，他们要么有非常强的个人魅力，要么具有卓越的能力。

因为从美国的历史记忆以及国父们对美国总统这一职位的设置来看，总统应该是来自于民众，并且总统也是民众的一份子。当然，在实际的实践层面上，理性的朋友们也都能理解，美国总统与普通民众之间存在明显的权力阶层差异。而且现代美国的总统很难不是出自名门贵族家庭。因此，必须说近现代的美国总统在美国人心中的负面评价，相比那些只留存在书本里的传奇总统，确实要多得多。包括奥巴马本人也有很多负面评价，但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依然能够成功跻身前四分之一，并且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排名最靠前的现代美国总统。即使不考虑他身上的各种特殊身份，比如他是美国第一任非裔总统，或者他本人来自于一个非常微末的离异家庭，但单纯从执政风评上看，他依然可以视为一个比较好的案例。

第二个方面，虽然对于奥巴马有不少负面评价，但学者们公认的是，他所领导的政府及其政策核心团队基本上是一种比较稳健的所谓“无戏剧”风格。而且他从竞选开始就已经基本上公布了自己执政后改革的方向，选上后也屡约对这些方面进行了努力。即便在医疗改革方面，他的核心团队当时并不希望他立即进入该领域，但在这样的内部压力下，他依然勇敢尝试进行改革。这次改革的成功与否，大家可以自行评价，但至少他愿意遵守承诺，努力履行的精神，基本上能够体现出他尊重美国总统这一职位所蕴含的意义。此外，他希望做到在离开这一职位时，不破坏这一职位本身的声誉。这很可能与他早期职业阶段专注于美国政治与法治史的研究，以及在芝加哥大学期间担任宪法学讲师有很大关系。总而言之，他基本上算是按照总统的教科书行事，并希望通过担任美国总统来维护好这一教科书的价值。

正如我们刚才提到的，他在八年执政期间持续努力兑现自己的选举承诺，尽管其中许多承诺最终未能实现，这实际上涉及到美国总统的能力极限的问题，我们会在后面详细讨论。第三方面，他毕竟是一个较为接近当下的美国总统，且他自己至今依然是民主党的核心大佬之一。因此，他执政时期所继承下来的问题，以及他自己制造的一些问题，至今仍然延续着。讨论他的执政八年，可以为现在的美国问题研究奠定一定的基础。

在这里，我还要顺便提一下，本期节目计划在2024年10月中上旬播出，当大家能听到这一期节目的时候，大约已经是2024年11月中上旬，美国总统大选很可能已经结束。许多问题和角度，或许大家能通过我们在本期节目中的讲述，自行对号入座。我们一直保持的精神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非常谨慎，尽量避免评论一方面是因为当下发生的事情综合信息量并不够，另一方面我们也期待领导者有一定的政策回旋余地。这也是我们在“德国和平崛起”系列中提到的现代政治家的媒体困境。在这方面，我们就不展开讨论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收听我们的其他节目。因此，我们的宗旨是尽量不评论正在发生的事情，而是为大家提供问题的由来和框架。如果您想分析2024年的美国大选，其实还是能从这一期节目中找到很多涉及当前大问题的框架。

说完这些背景信息后，我们赶紧进入正题。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我们要讨论一个权力角色，必须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权力的获取，第二部分是权力的实践。在讨论美国总统这一权力角色时，首先需要对现代美国总统的选举过程有一个清晰的了解。请允许我们费一些口舌，帮助对美国政治不太熟悉的听众朋友们建立一个基础框架。首先，最重要的是，美国总统大选并不是通过直选，而是通过选举人团票进行的间接选举。根据美国宪法及其修正案，各州公民需要先选出该州的选举人，再由这些选举人代表该州进行投票。因此，美国总统并非由公民直接选举而产生。

美国的国父们及其后的宪法修正案推动者，主要目的在于希望限制联邦政府的权力，更加考虑各州的自治性。因此采取了选举人团制度来保障各州的权益。而且，现在除了缅因州和内布拉斯加州以外，其余48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都采用所谓的“赢家通吃”方式。例如，加利福尼亚州在2024年拥有52个众议院席位，加上两个参议院的席位，总共在国会中有54个议员位置，因此该州有54张选举人票。参议院和众议院的区别可以在我的播客中详细了解，这里就不展开了。也就是说，如果某个候选人在一个州获得了选民的支持，那么这个州的所有选举人票都归属于该候选人。例如，加利福尼亚州自1990年代中期开始，就变成了所谓的“蓝州”。

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加利福尼亚州在总统大选中的选民支持民主党的比例始终高于支持共和党的比例。这使得自那以后，加州的所有选举人票都成为民主党的票仓。同时，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所谓的支持民主党的“蓝州”和支持共和党的“红州”也开始逐渐固定下来。简而言之，这些州几乎保持不变，成为了民主党的票仓，而一些靠近中部的州则持续稳定地成为了共和党的票仓。这种变化导致进入新世纪后，美国大选的最终结果往往取决于几个摇摆州的表现。

到了2004年，时任美国总统的小布什与民主党候选人克里之间的较量中，摇摆州的现象已被媒体和政治学家深入观察。这时流传广泛的一个短语是：“They say, as goes Ohio, so goes the nation。”这句话的意思是，俄亥俄州的投票结果将影响整个国家的走向。除了俄亥俄州，摇摆州还包括佛罗里达州、弗吉尼亚州、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科罗拉多州、爱荷华州和北卡罗来纳州等。在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奥巴马成功地抓住了几个关键点，形成了独特的竞选策略。

奥巴马在2008年的大选中构建了一个能够与他价值观产生共鸣的广泛联盟，成员不仅包括他擅长吸引的少数族裔和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还涉及到一些他不太擅长的白人工人阶层，以及美国乡村的Hillbilly族群。美国政治学家曾有趣地描绘支持奥巴马的联盟，既包括喜欢节奏蓝调音乐的人，也有热爱怀旧乡村音乐的人，以及摇滚和嘻哈音乐的粉丝。在2008年选举中，奥巴马能获得压倒性的票选优势，主要得益于他在摇摆州中赢得了阿巴拉契亚白人Hillbilly群体和北方白人工人阶级的支持。

这些群体在奥巴马之前一直在向共和党一方流失，特别是几个邻近的县在每次选举中都团结抱团投票给共和党。因此，奥巴马的成功在于能够逆转这一趋势，争取到了这些长期被民主党遗忘的群体的支持。阿巴拉契亚白人Hillbilly群体不仅是地理上的划分，更是文化上的归属。阿巴拉契亚文化地区位于美国东部的阿巴拉契亚山脉中段与南段，大致涵盖了13个州的420个县和8个独立城市。这个地区的文化多样性，使得它成为了理解美国地方政治的重要一环。

在谈及阿巴拉契亚时，常常会提到解决贫困问题。虽然阿巴拉契亚地区坐拥丰富的自然资源，如木材和煤炭，但由于地理原因，这里的开发进展缓慢。20世纪之前，由于道路技术落后，无法引入大型伐木和采矿设备。进入20世纪初，随着新的联邦政策实施，新的伐木和煤炭公司开始进入该地区，但整体开采成本仍然较高。《纽约时报》曾指出，自19世纪中叶起，自然资源的海运成本逐渐降低，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资源的开发进程。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很多优质的海外矿产资源以及可控的运输成本，从19世纪中叶开始，就导致了很多看上去地理距离较近的自然资源，在开发难度的影响下，其开采成本往往高于海外易开采资源通过海运到达资源消费地的成本。举个简单的例子，中国在民国时期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例如，江南城市的居民在消费进口米时，其成本往往低于国国产米的成本，这里就不展开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听一下我播客的第五集。

说道阿巴拉契亚地区的贫困问题，总之，对于普通居民而言，从20世纪30至40年代开始，经济形势逐渐变得非常困难。原因有很多，比如，在采矿行业，大型工程机械替代了人力，导致对劳动力的需求大大减少。目前采矿业仅需要本地劳动力的约2%。另一方面，虽然伐木业对人力的替代率没有那么高，但自20世纪初进入高峰后，该行业在此地区一直呈下降趋势。大型木材公司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就将主要伐木地转移到太平洋的西北部，那里的木材需求更为紧迫。尽管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地的伐木需求因海外市场需求出现小幅反弹，但无论是采矿业还是伐木业，对环境的破坏都很严重。两大行业从20世纪初大型公司进入阿巴拉契亚地区后不到三十年，就开始遭遇环境保护主义的挑战。

这导致这两个行业从20世纪20年代就被广泛认为无法提供可持续的就业机会。联邦政府和地方议员在1930年代的推动下，一些地区逐渐过渡成为现在的美国大型国家公园。无论是联邦还是地方政府，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已关注到当地贫困问题，尝试了许多经济振兴计划。到20世纪中期，美国联邦政府针对该地区投资了一些国家级航天项目，比如马歇尔太空飞行中心和橡树岭国家实验室等。这些投资主要针对高等教育群体的就业问题，虽然对当地未受过高等教育的群体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效果并不直接。

阿巴拉契亚的大城市，如匹兹堡，情况相对较好。自南北战争以来，这里经历了整个美国的工业化过程，被称为“钢铁之城”，因为这里需要的主要资源是煤矿。因此，直到20世纪末，该地区的大城市经济状况仍然不错。然而，自1990年代起，美国的去工业化进程加速，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量蓝领工人的裁员，匹兹堡等城市也陷入困境。尽管匹兹堡的城市转型相对成功，远比底特律要好得多，但贫困和长期无充分就业的问题依然是阿巴拉契亚地区面临的主要社会问题。

尤其突出的矛盾则体现在Hillbilly和未受高等教育的蓝领工人这两个群体身上。首先，关于Hillbilly这个群体，查字典得到的定义往往是“乡巴佬”，但更接近原意的翻译可能是“住在山里的乡巴佬”。这个词本身有着很强的贬义，具体指的是生活在阿巴拉契亚山区的人民，他们常常身陷贫困之中。然而，尽管历史上有过的艰难，他们与东部沿海地区长期斗争积累的尊严，让他们保持了一种孤立而敏感的气质，同时也形成了特有的群体认同和文化。

我们必须再次强调，本节目只是描述美国这个词及现象背后所对应的群体，且对任何社会群体保持尊重的态度，坚信人生而平等。我相信我们的听众朋友们能够理解我们的观点和态度。解释这些词汇之所以值得，是为了让我们理解美国所面临的问题，以及美国总统未来将如何进行应对。回到Hillbilly这个群体，虽然其明确定义尚不清晰，但作为文化区域的阿巴拉契亚地缘边界并不明确，因此美国学者发现，绝大多数Hillbilly群体的成员对一种美国乡村音乐——蓝草音乐（Bluegrass Music）表示欣赏。奥巴马在2008年的选举中也获得了Ralph Stanley的支持，Ralph Stanley曾表示，“我们都需要改变，更好地利用领导人。”通过在这里的投资，可以帮助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他强调，孩子们不应离开社区去找工作，这就是为何他更倾向于选择奥巴马的原因。

斯坦利先生这段简短的推荐同样非常讲究，关键词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斯坦利提到奥巴马是个好人，将家庭放在第一位，同时强调了这个群体极为关注的就业问题。谈到奥巴马的选举口号，我们在片头听到的背景音乐是来自于斯坦利先生的主唱。在斯坦利的帮助下，奥巴马在这一地区成功获得了不少支持。阿巴拉契亚地区的政治并不完全统一，南部地区有坚韧且忠诚的山地共和党基本盘，而其他地区则在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摇摆。然而，从1980年代到2008年的奥巴马选举，整个地区的政治观点逐渐摇摆，越来越多的人倾向共和党。

尽管在县一级的数据上，奥巴马并没有赢得大多数所谓的“山地人”的支持，当时的竞争对手麦凯恩在阿巴拉契亚地区赢得了设计的420个县中的370个。如果进一步看这些数据，奥巴马在2008年的选票中实际上比2004年的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凯瑞提高了两个百分点。尤其是在关键的摇摆州北卡州、俄亥俄州和弗吉尼亚州的阿巴拉契亚地区，他基本实现了这一提升2%的目标。特别是在北卡州，最后的结果显示奥巴马以14000张选票的优势战胜了麦凯恩。这与斯坦利的支持以及奥巴马团队的协作密切相关，他们成功将北卡州的阿巴拉契亚地区的麦凯恩与共和党的优势压到最低。

简单来说，奥巴马及其团队对此具有非常清晰的认知：作为民主党人，他们不可能一步到位将整体倾向右派的阿巴拉契亚地区全部拉过来，但至少要在这些地区减少损失，以实现盈亏的总平衡，从而获得民主党和奥巴马的胜利。俄亥俄州的情况更加突出，因为在2004年的总统大选中，俄亥俄州的29个阿巴拉契亚县选择了布什，使得布什成功连任。而在2008年，奥巴马成功从这29个县中赢得了8个，从而大幅削弱了共和党在俄亥俄州阿巴拉契亚地区的绝对优势。再加上奥巴马在州内城市及少数族裔选票上的优势，最终推动了他赢得俄亥俄州、北卡州和弗吉尼亚州这三个关键摇摆州。

这也为2024年大选中，特朗普选择JD·范斯作为副总统候选人提供了重要原因。JD·范斯的畅销书《乡下人的悲歌》在描述“山地人”这个群体时，实际上隐含了对这个群体凋零状况的反思。在书中，范斯把自己的成长经历融入其中，读者通过他的故事可以理解这一群体的生存状态及其所面临的各种困境。这本书的传播性确实强于许多严谨的学术作品，且其可读性更高，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个被忽视的贫穷群体。我推荐大家读一读，如果对理解这些内容感兴趣的话。当然，我也理解生活和事业都很忙碌的朋友可能对此没太大兴趣，大家可以酌情决定是否阅读。

与此同时，针对文学性较高的读者，可能会觉得这本书在文笔和文学技巧方面显得一般。因此，如果对文学有高标准要求的朋友，可能就不要抱太高的期待。回到美国大选，特朗普选择JD·范斯的最大原因是希望借助他对这一群体的代表性来稳固在其中的共和党票仓。JD·范斯不仅年轻、具有攻击性，还具备了其他一些功能，这些话题可以展开深入讨论。不过现阶段我们还是先回到“山地人”群体的情况，接下来再谈谈当前的选举局势。在共和党基本盘中，争取的部分“山地人”群体的支持是分布于宾夕法尼亚州、俄亥俄州、密歇根州、威斯康星州和爱荷华州等几个关键州的北方工人阶级受众。

在2008年选举中，奥巴马获得压倒性优势的关键因素之一就是对白人工人阶级的争取。这一群体在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一直摇摆不定，双方都花费了不少心思来争取。上世纪90年代，比尔·克林顿成功争取了大多数白人工人阶级的支持，但在2000年和2004年的选举中，戈尔和克里在这一群体中分别以17个百分点和23个百分点输给了布什。这两场选举中，戈尔和布什的票数差距都极为微小，而到了2000年布什与戈尔的选战结束时，佛罗里达州的得票情况更是接近得异常，因此最终还上诉至最高法院。相较于这些微乎其微的差异，如果戈尔能在白人工人阶级中多争取几个百分点，后来的艰难局面或许就能避免。

转眼进入2008年，奥巴马在选举初期就表现出对白人工人阶级的极度不熟悉。从他的成长轨迹来看，由于父母早年离异，他在童年时失去了父亲的关爱。虽然受到继父的关爱，但家庭环境并不宽裕。他依靠奖学金进入精英大学，最终走上了从政之路。这样的经历使他在成年后主要与精英们交往，虽然表现出色，但往往潜意识中认为自己能够从微末中崛起，因此容易对他人产生不解与偏见。

在2008年初选的时候，奥巴马在一场募款活动中犯了一个损害自身形象的错误。当被问及与宾夕法尼亚州白人工人阶级相处时，他用“枪支、宗教和对不同人群的反感”来解释他们的挫败感。这一言论在美国的语境下显然是极具冒犯性的，所涉及到的主题触及了多个敏感群体。此时，希拉里·克林顿及时抓住了奥巴马的这一失误，在2008年4月22日的宾夕法尼亚州初选活动中，试图借此动员选民反对他所称的“奥巴马的精英主义”，以此来提振自己低迷的竞选活动。希拉里表示，奥巴马对小镇人民的言论令她大吃一惊，并指责他的精英主义远离现实。克林顿的竞选志愿者们甚至分发贴纸，上面写着“我并不感到挫败”。这样的反击几乎令奥巴马的前程受到威胁。正当此时，白人工人阶级的文化代表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发声，表达了对美国梦的思考与回应。

我花费了大部分我的生命，测量着那份美国承诺与美国现实之间的距离。对于许多今天失去工作或失去家园的美国人来说，他们看到自己的退休基金在消失，他们没有医疗保障，或者被抛弃在我们的城市中，那份美国承诺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从未像现在这样巨大且痛苦。我相信，参议员奥巴马能够获得Bruce Springsteen的直接推荐，不仅仅因为他在音乐领域的卓越地位，更是因为这位艺术家所代表的白人工人阶级心声的呼唤。Springsteen出生于新泽西州的一个受压迫的天主教工人家庭，他的音乐常常描绘着疏离的工人阶级以及他们努力理解后工业时代各种世界现象的艰辛。因此，他最终成为了白人蓝领阶层情感上的象征。他的支持和呼吁引发了大量蓝领粉丝对于奥巴马的追随。

实际上，Springsteen的白人工人阶级信徒自1970年代以来，就逐渐被美国主流社会所疏远。自1970年代以来，高中学历者的工资大约下降了2%，而高中辍学生的工资则下降了18%。相比之前蓝草音乐传奇大师Ralph Stanley向自己的听众推荐奥巴马时的随意语调，Springsteen则完全不同，他以更加严肃的态度向听众担保奥巴马的能力。Springsteen甚至通过在白人工人阶级为主的地区直接参与奥巴马的竞选活动，支持他，并举办多场免费的音乐会为奥巴马拉票。就连在片尾曲中，我们也能听到他的音乐风采。同时，为了加强自己在工人阶级这一边的政治基础，奥巴马特别邀请了来自宾夕法尼亚斯克兰顿，且同年真实经历过工人阶级困境与艰辛的乔·拜登作为自己的竞选搭档。

当然，在2008年的选举中，奥巴马在南方工人阶级那里几乎全军覆没。然而，在宾夕法尼亚州的西北部和东北部，凭借Springsteen所代表的工人群体的支持，加之他本身作为少数族裔和大量城市居民的支持，最终奥巴马轻松赢得了宾夕法尼亚州。这是一个拥有丰富的工人阶级群体和悠久劳工斗争历史的州。同样，在密歇根州、明尼苏达州、新汉堡州、俄亥俄州和威斯康辛州，大多数白人工人阶级也选择了奥巴马。经过测算，若没有这些选票，他可能只是微弱地赢得白宫。但因为在这些关键州争取到足够的Hillbilly群体和大多数白人工人阶级选民，他不仅赢得了美国总统这一职位，更重要的是，民主党在国会两院获得了多数。这一点非常重要。对于不理解这一重要性的朋友，欢迎大家去听我书中的第七集，那里面我已经详细展开。

总之，通过这些方式，2008年的奥巴马展现出了一个能够为美国带来变革的总统的所有特征与权限。然而，我也必须补充的是，在21世纪，部分黑人工人阶级及一些白人工人阶级选民仅有这一次站在了民主党一边。在奥巴马之前的2000年及2004年的选举中，民主党几乎难以吸引到这两个群体。即便是在2012年奥巴马的第二任总统选举中，他也未能再次说服这两个群体的大多数支持民主党。2016年希拉里面临的困难更大，虽然她在2008年时以“精英主义”攻击过奥巴马，但谁能说全美国有多少人比她更具精英主义呢？她的政治光谱与这些群体相差甚远。

在2012年的选举中，这两个群体也再次未能支持奥巴马，原因之大与内政困境息息相关。待会在讨论内政时我会详细解释。总的来说，2008年除了能接触到这两个群体的精神领袖为他站台，奥巴马所传递的精神内核便是他的重要竞选口号“我们可以信任的改变”。他为此出了一本书，说明他期待能改变美国社会的某些东西，给了这两个群体在08年很大的信心。但这种改变究竟如何，我们将在后面的内容中提到。总体来看，我认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一点易被政治学者或普通民众忽视。我的个人看法是，从现代美国政党政治的格局来看，民主党对这两个群体天然存在劣势。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现代民主党的政策及其原理念具有明显的阶级性。

现代共和党的政策和原理，更多地体现为文化性。关于这一点，我留给广大听众朋友们自行琢磨。一个是阶级性，一个是文化性，为什么民主党会吃亏，大家可以思考一下。我今天花费了不少时间讲述美国总统选举的相关事宜。在开头我已提到原因，但这里我必须重新强调它的重要性。从政治学的角度来看，如何获得权力以及如何实施权力，是研究政治学这一学术问题时极为重要且不可分割的两个部分，两者一定是相互影响的。当我们在后面的讨论中提到奥巴马在政策变革层面的尝试时，大家会有切身的体会，两者之间的相关程度是非常高的。

除此之外，我今天还花费了很多时间讲述了“乡下人”和白人工人阶级选民群体。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还要提到他们呢？因为这两个群体不仅在2008年对美国总统选举起到了关键作用，我肉眼可见的未来，他们很可能会一直影响到21世纪的50年代，继续左右美国总统大选的结果。这期节目的准备时间大约是在2024年的10月份，大家可以看看2024年11月份的美国总统大选，是否这两个群体和这些摇摆州仍然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当然，除了这个最核心的部分，我还必须提出一个对奥巴马进行严正批判的角度，这个角度涉及到选举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资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奥巴马在竞选活动筹集资金方面的能力是非常卓越的，甚至超过了以往的总统。到2007年底，他的竞选活动已经筹集了超过1亿美元，而在他成功当选总统时，累计筹集的资金大约达到了7.5亿美元，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之前任何一次总统选举的记录。

2008年6月19日，奥巴马宣布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放弃公共资金用于大选。这是自1970年代美国设立公共资金制度以来，第一位做出这一决定的主要政党提名人。他也是第一位在提名和大选阶段都选择退出公共资金资助计划的主要政党总统候选人。他之所以做出这一选择，很简单，因为公共资金计划有许多限制条件，比如在提名阶段和大选阶段都有各自的支出上限。而他的竞争对手，共和党的麦凯恩则接受了公共资金的支持，他的消费上限大约为8410万美元。

回头想想，奥巴马在2008年竞选时筹集的约7.5亿美元与麦凯恩的8410万美元相比，这使得奥巴马在可使用的资金方面占据了巨大的不成比例的优势。因此，在竞选最后几个月，奥巴马的竞选团队在电视广告上的花费大约比麦凯恩多出1亿美元。要积累这样的优势，显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时间上，需要更多的投入，例如各类筹款晚宴和演讲等。对于美国总统这样级别的领导人来说，最稀缺、最宝贵的资源就是时间。这也导致奥巴马为了2012年的连任，实际上在他的第三年（2011年）就开始举办这些筹款活动。在2011年和2012年期间，他总共组织了大约220场的筹款活动，而其他总统在相应的时期所花费的时间则明显较少。例如，比尔·克林顿在他的第三年和第四年大约进行了110次类似活动，小布什大约是91次，特朗普在第三和第四年大约是81次，卡特有37次，老布什只有30次，里根仅有4次。从这个角度来看，奥巴马确实是遥遥领先的。

因此，奥巴马放弃公共资金的支持以及相关的限制受到了广泛的批评，因为这意味着未来的美国总统选举中，后来的候选人可能也会为了积累资金优势而放弃公共资金，并且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积累自己的资金壁垒，这最终可能会使美国总统选举变成一场资本的竞赛。这同样可能导致在任总统候选人在自己第一任期的第三年和第四年耗费大量他们本应用于总统事务的时间。因此，在这方面，奥巴马确实为后来者树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非常值得批评。

果然，到了他的第二个任期，2014年，竞选资金筹集方面又发生了一件个人认为将极大影响未来美国选举的重要事件。美国最高法院在麦凯琴诉联邦选举委员会的案件中，多数票支持共和党捐助者麦凯琴对总捐款上限是否符合美国宪法的质疑。换句话说，美国最高法院通过投票实际上支持了取消个人在两年选举周期内向竞选活动、政党和传统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的总上限。由此，金援选举的时代正式开启。在2014年的这个案件中，我个人比较认同当时九名大法官中提出反对意见的布雷耶的观点。我直接引用他在该案中留下的反对意见，他指出：“在对政治捐款总额没有限制的情况下，捐助者可以并且很有可能会设法把数百万美元输送给各党派和候选人。这种现象不就是在过去捐款上限合法合规时法律意义上所描述的腐败或者腐败的表象吗？”简单来说，反对的大法官布雷耶认为，未来这种政治捐款总额没有限制，实际上是提供了一个合法腐败的土壤。我个人认为，一旦打开这个门，腐败可能只是轻微的，这甚至可能导致未来的美国总统选举最终实质上变成富豪捐助者之间的斗争。

我们这期节目暂时以当年参议员奥巴马在2006年发表的一本书《希望的勇气》中的一段话作为结束。他是这样写的：“我不能假设对金钱的追逐在某些方面没有改变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花时间与有钱人在一起，比如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投资银行家、对冲基金经理和风险投资家。他们通常都是聪明有趣的人，并且对公共政策有深入的了解，在政治上也偏向自由。自然，他们对我没有太高的期待，只希望我能听到他们的意见，以换取他们的支票。但是，他们几乎一致反映了他们所属阶层的观点。这一阶层大约是收入最高的1%的人，或者是有能力给政治候选人捐赠2000美元支票的人。我知道，由于我的筹款活动，我变得更像我身边那些富有的捐助者。相反，我花费的时间却太多，远离了那些必须面对直接的饥饿、失望、恐惧和其他生活困苦的99%人群，而这99%的人口才是我进入公共生活想要服务的对象。”

今天节目的最后，我来个总结。这期节目通过奥巴马在2008年参选总统时所面临的资金和时间之间的困境及主导现代美国总统大选的摇摆州问题，探讨了非常重要的选民群体，尤其是黑色有色人种和白人蓝领工人这两大关键票仓。从这些角度出发，我们尝试窥探现代美国总统获得权力的过程。当然，美国大选中还有其他大量重要的系统性信息。我们通过几个影响过美国总统大选的因素进行梳理，讲解了2008年奥巴马的权力获得过程。

下期节目中，我们将注意力转向他获得总统宝座后，以及民主党在参众两院的优势下他的权力实践过程。我们会提到一些关键词，比如平价医疗法案、2008年金融危机应对、蓝领工人群体的回馈等公共政策的关键字。欢迎大家关注我们的下一期节目，我们希望能展示出美国总统如何运作自己的公共政策，以及这些政策运作所受到的限制，从而帮助大家厘清美国总统的角色和作用。

在结束曲之前，请允许我们为自己的节目做个广告。希望关注我们节目的新老朋友们，如果觉得我们的节目不错，欢迎多多转发。当然，也欢迎听众朋友们通过联系我们的小助理微信Landlord-class进行小额捐助，或者通过收听平台的奖励功能。再次特别感谢之前支持我们节目的朋友们，您们的资助令我们倍感鼓舞。

其实，当我读到刚才作为结尾的奥巴马那段话时，感慨万千。做节目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花费不少时间来筹款。欢迎有意向的商家联系我们的小助理，探讨可行的合作方式。谢谢大家，我们下期再会。

我今天早上离开了家，钟声在空气中回荡。身披我使命的十字架，我如火焰般滚滚而来。来到这里，我邀请大家一同参与这次崛起，请把手放在我的身上。让我们一同迎接这次崛起，让我们一同走向夜的升腾。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如今变得愈发遥远与痛苦。我相信奥巴马参议员在他自己的人生和工作中，也衡量过这样的距离。我相信他在内心深处理解这个距离在平凡美国人生活中所付出的血与泪。我坚信，作为总统，他将致力于让这个承诺重新焕发生机。